1半碗鱼血

    我又看见那只羊了，黑色的，双头的。它站在半山腰，一个头看着我，另外一个头在吃那杏树上的杏子。那杏树上总有杏子，黄色的，像人的眼睛。

    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它了，每次看见它，第二天，天上会下红雨。然后河里的鱼会变得很好吃，很好吃，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咬碎了吞下去的那种好吃。

    明天出门抓鱼的工具我已经准备好了，香灰，树叶，碗……还有装鱼的盆子，不打伞。打伞了，兜到的鱼少，也难得摸到鱼。我这次多准备了几捧灰，想多捞点鱼吃。

    村子里的敲钟了，得赶快关窗，堵门。下红雨之前，“娘娘”要来。不能让她入门来，不然……后面的记不得了。上次赵哥窗户松锁了，结果第二天下河摸鱼被水冲走了。

    村里人说是“娘娘”作怪，我们不能看她的真颜，否则会被变成鱼。我才不信这个，这都是迷信。那天我明明看见赵哥是被他老婆踹进河沟里的，但他老婆下午就在家里上吊了。

    后来这事儿怎么处理的……我记不清了，好奇怪？记不清很奇怪……这是正常的。嗯……谁是赵哥？村子里到底有没有这号人，我也懒得深究了，想得头疼，算了，不想了。

    我才不信什么娘娘呢！但是还是关好门窗，上好锁吧。因为这下红雨之前的晚上风很大，我总觉得有人在挠窗户，想要爬进来。外面都是红彤彤的，根本看不清。下雨之前狂风大作不是很正常的么。

    风把窗户挠得很响，就像它有很利的指甲一样。他们说这是娘娘来接人了，胡扯。娘娘怎么会……？怎么可能真的会有这种东西，都是迷信。

    我把香插进空碗里站着，四根，点燃，然后往里面倒点鱼血。这鱼血是村长家领的，每户都有，这样可以让我明天多捞点鱼。很久没吃那鱼了，馋的舌头都要咬断了吞进胃里面。

    我有两碗鱼血。还有一碗是我上次从赵哥家拿的。是我第一个发现他老婆上吊的，脚尖一点一点的，在桌面上划圈。她脚下面的桌上就放着那一碗鱼血。吊死的人舌头吐得老长了，但是我不觉得怕，吃不饱死人是常事。她脚尖下摆的那碗鱼血，太吸引人了。我抱了碗就跑，生怕跑慢了鱼血就被人抢了。

    这鱼血对我有用处！死人是用不着活人的口粮的！我哥，我哥病了！我需要这个！之前家里的钱都供他抓药了，现在已经挤不出什么钱再去买药了。之前还能在县医院用什么洋人的高级药，现在没钱只能躺在家用些偏方。那土方子也有效的！有效的！我哥好了不少。

    他还是站不起来，老是发烧，有时候还会说胡话。这血，可以治他的病！我看见那碗我就觉得它可以救他！

    真的！这是真的！他喝了半碗之后就能坐起来了，也不说胡话了。只是他变得不爱说话了，老要往那水缸里面爬。

    结果村长却说我哥得罪了娘娘，要把他沉湖。怎么可能！他好不容易才好一点点！

    趁我去山上砍柴的时候，他们把我哥和石头绑一起，要把他丢河里。

    我赶到的时候我哥已经被丢下去了。跳进河里的时候，我听见羊吃杏子的声音。那绳子绑得很紧，我手指甲全都烂了，手上有茧倒是没有烂得太厉害。手指扣那绳子扣得都木了，最后憋着一口气硬是把我哥拽上来了。

    我把我哥扛上岸的时候，村长还在劝我说：“妞儿啊，你哥已经被献给娘娘了。你不能这样乱来。”

    “我亲自去问娘娘，看她到底要不要我哥。”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后来我就把我哥扛进娘娘庙，那天半夜落了红雨。我哥死命地要往河里爬，我把他死死得绑在庙里的柱子上。幸亏我绑得紧，不然……呸呸呸，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咯——”先不说了，我好像听见我哥起身了。今天忘记把他绑柱子上了。该死的，他又要往河里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