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塔里安/哈迪斯 莫塔里安和他的奇迹一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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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斯正在工位上打哈欠。 更正,应该是何石正在工位上打哈欠。 时针冥顽不灵地指向六点零五分,眼看着一旁的同事桌面上的文件已经关得差不多,就剩关机一步了,何石也果断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再过五分钟就开溜,他保持着一个一手握鼠标另一只手搁在键盘上、眼睛盯着屏幕的标准神游外太空式的摸鱼姿势,任凭自己的思绪开始漫无边际地四处发散,他思考的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晚上吃什么,要不要继续刷上周没看完的新番,X源新出的小人好像有点东西要不要入手一个试试看...偶尔,他是说偶尔,他的思绪也会蔓延至另一个世界的死亡守卫身上。 托尼欧斯的福,他被传送回现实世界之前还拨正了时间,在战锤世界中数百年的战争划分到现实世界中仅仅是度过了两个小时,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支勾线笔,而桌上的半成品升魔莫塔里安小人还矗立在原先的位置,似乎是在代替某一个人牢牢地盯着他。他现在几乎是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桌子上,脖子发酸,脑门发胀,手指也因为长时间的攥握姿势而不听使唤,他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半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根本不是中文——而是一句标准的巴巴鲁斯脏话。数百年的征战,无数张熟悉的面孔被他一一回顾,更别说那些对他来说明显详细到超纲的战锤机械知识,直到现在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短短两个小时的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努力想要站起身来,却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撒了一地。 是信封,很多信封从他腿上掉到了地上,他记得尼欧斯还问他要不要带点什么纪念品回去,当时他还沉浸在“原来我魂穿回去还能带东西”的懵逼状态,根本没细想这件事。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把讣告带走,但直到比画了一下自己的原身高哈迪斯才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离谱,带着一把几乎能戳到天花板的长镰刀哪怕说是什么cosplay道具都有点太过奇怪了,所以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带走了一把随身携带的制式匕首,还有别人写给他的那些信件。 说实话,他一开始没想过要把那些东西带走,但是后来他在听新兵们闲聊时谈起写给家中的信,那时这个念头才开始出现在他脑海里。 倘若收信人都把这些给抛弃,那寄出的人未免也太可怜了。 出于这种想法,他带走了那厚厚的一沓信件。 鉴于卡迪亚那一仗几乎是把他给死亡守卫攒的家底打了个底掉,所以他在传送走之前还一直在像个话多的老妈子一样跟沃克斯以及伽罗絮絮叨叨,让他们劝着点莫塔里安别让他老用第四骑士号进行一个撞车式跳帮(说起来他一直很好奇这艘舰船的机魂对这种事情到底有没有意见),而卡拉斯提丰只对他说了两个字。 “保重。” 在莫塔里安的帮助下补全了灵魂的庞大无畏停在角落,声音嘶哑地从呼吸格栅里传出,时间已经飞逝而过,但他仍能从中听到那个和他在异形的运奴车车斗中相逢的提丰的存在。 他逃离了他的命运了吗? 他希望他有。 他拍了拍无畏的冰冷的钢铁手臂。 “保重,卡拉斯。” 至于其余的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虽然指望无畏处理政务批改文件确实是有点困难,不过代替他在一些事上劝劝莫塔里安还是能做到的。 而最后一个自然是莫塔里安。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开口之前,先做出反应的反而是莫塔里安,他没有说话,而是迅速走近,直到他的手臂僵硬地环抱在他的脊背和颈后、兜帽的边缘贴在他颈侧的时候,哈迪斯才反应过来。 莫塔里安在拥抱他。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主动拥抱别人,哈迪斯想,对于莫塔里安这种朴素且极度自闭的人来说握手已经是非常隆重的礼节了,而拥抱这个词更是基本已经排除在他的人生词典之外,说不惊讶是假的,如果有相机的话哈迪斯一定会把这珍贵的一幕拍下来,但是在此刻他还是尽力摘出自己被对方的拥抱箍紧的手臂,安抚一样地拍了拍莫塔里安的后背。 这种时候他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所以哈迪斯的目光只能依次扫过身后几人的面孔,一种之前哪怕是生离死别都从未有过的悲戚罕见地充斥在了他的心头。 这就是最后一面了,他们不会再有机会再见了,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神选,也没有咒缚军团和E大魔,而他也显然不可能通过一般手段再次回到这里了,童话书翻到最后一页,国王,凯特和病王子都依次谢幕,故事也到此结束,而在这个warhammer的世界里大概也没有人能迎来什么“他们生也快乐,死也快乐,杯子里总有酒喝。”的美好结局。 所以按照他一贯的尿性他应该在这个时候针对加拉斯帕、巴巴鲁斯、格赖埃和茹思特再说点什么的,但他现在张开嘴却哑口无言,只能让时间在这一刻静静地度过。 “再见了,哈迪斯。” 莫塔里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闷闷地响起。 哈迪斯有点悲伤地想笑。 老实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正式地道别,但面对的却是再也不可能再见的事实,他还记得第一次分别是他单方面给莫塔里安留了封信,第二次则是在火星,而那也是在莫塔里安去往泰拉之后他才离开的,第三次是在和马卡多会面之后,他只能仓促地把手头的事情都交接完,然后匆匆上了船——他还记得当时莫塔里安在和马卡多对骂来着,那时看着舷窗另一侧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第一次对“离开”这两个字有了实感。 马卡多啊...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但哈迪斯还是在莫塔里安地松开手臂的时候努力和往常一样扯出一个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见,莫塔里安。” 所有的遗憾,不舍,未曾言明的东西连同相别的箴言都一笔勾销,因为已经拥抱过了,所以,什么都不必多说了。 办公椅的滚轮在地砖上咕噜咕噜地滑动,这声音让何石回过了神,斜对面的钟表指针已经准确地划过了第二格,他也跟着其他人的动作有条不紊地套上外套,背上斜挎包,推开玻璃门打卡离开,手机地图显示下一班地铁就在四分钟之后——如果他一溜小跑地冲进地下通道没准还来得及,陆续走进电梯的同事们小声地吐槽着今天的工作,叮咚一声的关门铃声响起,电梯拥挤,站在角落里的空气简直让人窒息,楼下的地铁口还在修建中,四面铁皮板把这个街角封得严严实实,想从其中穿过简直成了天方夜谭,他深一脚浅一脚从铺满了石子的花坛里跋涉而过,在迎面快要把人吹飞的寒风里又把已经拉到领口的拉链向上拽了拽。 真冷啊,走进地下通道的时候他想,身旁的行人接连不断地踏下一级又一级的阶梯,就算有人想在上面驻足也只会被人流推着往下走,这一班地铁自然是已经错过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事情。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了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所以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 地铁站的空调系统多少让室温有了些许的爬升,闸机的透明隔门在他身后关上,轰鸣,rou体和金属的摩擦,空气循环系统的嗡嗡声,毫无波澜的机械女声,人流窜动,身影奔驰而过,他握着扶杆被夹在下班的人群里,闭上眼睛,这些声音是如此的陌生,融合在一起又熟悉地让人刻骨铭心,有那么一瞬间,他会以为他还在那个世界,还在坚忍号上。 这种想法下一秒被挤进地铁门的汹涌人流给彻底打破了,没办法,周一的地铁总是那么的拥挤,他尽力控制着自己握着手机的手不被挤得东倒西歪,同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闪动流过的文字和图片,但是没多久这种短暂逃离现实世界的冲动又顿时变得毫无滋味起来,企业微信的右上角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冒出表示未读的红色数字角标,他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成了简单的选择题,地铁到站,随着人流挤出狭窄的门框,在电梯口排成长队,然后再次被地铁口的冷空气洗礼。是选择在寒风中等一班可能十五分后才来的公交,还是选择步行回家?后者。是选择自己做饭还是外卖?前者,他模模糊糊地记得冰箱里应该还有没吃完的菜来着。是选择在睡前继续涂模型还是看部电影发呆?还是后者吧,自从仔细观察了现在的莫塔里安后,他对塑料小人上那些提着香炉的瘟疫雄蜂有着些许的意见。 哈,没准莫塔里安本人看到它之后的意见要比他大得多。 一想到莫塔里安露出一副嫌恶万分但又因为有别人在场不好直说的表情,何石自己都被逗乐了。 但是他马上又摇摇头将这种念头从大脑中驱赶出去。 - 事实证明,魂穿战锤世界的几百年也并不是全无益处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写报告的功力见长,官腔打得也越发娴熟,毕竟跟客户扯皮、和领导说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可比对着十三个逻辑思维引擎辩论要容易,而面对着电脑疯狂输出文档和表格也比捏着羽毛笔在无数的羊皮纸上奋笔疾书强多了。 科技改变生活这句话还是不假的。 一个已经被开会榨干在了工位上的何石如是想到。 天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会议都是在下班前的半小时开始,然后在下班后的一个半小时之后结束,可能这就是所有打工人必经的磨难吧。 如果生活是根HRB400螺纹钢,那他现在估计已经被磨得和河边的石头一个样了。 至少公司会议不会和某些战术会议一样一开就是一天一宿,这是好消息,他强行安慰自己。 但,他现在也没有阿斯塔特的体魄和那半个整合了帝皇的黑科技的机械脑了。 非常坏消息,是他腰椎间盘疼痛,恨来自瓷器。 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觉得自己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已经摇摇欲坠,腰也不堪重负地几乎坐不起来,脑子里更满是那些会议纪要里的陈词滥调。等他拖着脚步踏进地铁站的时候何石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在下车之前他几乎是保持着一个相当不体面的姿势瘫坐在座位上的,好在九点多的地铁人并不多,也有足够的空位能让他做到这一点,至于吃饭什么的更是被他统统抛到了脑后——他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睡死过去。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以半自动模式执行了回家-喝一袋牛奶充当晚饭-洗澡-吹头发-爬上床等五个步骤之后他已经接近昏迷,何石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彻底睡倒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感谢阿斯塔特的改造手术赐予了他一个健康的腰椎,之前的他不懂得珍惜,现在报应来了。 还有,他真的有点想念那个能让他肆意输出一些怪话并且还总能半是嫌弃半是理解地回复他的莫塔里安来着。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短短一个半小时之后,这个愿望以一种完全不切合实际的方式实现了。 - 首先是重物落下的砰的一声闷响。 何石几乎被震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这是地震了?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往一旁的床头柜上摸索,但是既没有摸索到台灯开关也没有摸索到手机——他好像回家之后就把手机放客厅里充电来着,他勉力撑着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却好像在半途中蹬到了什么东西。 黑暗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咕哝。 而这个时候他的手也刚好摸到了台灯的开关。 刺眼的灯光亮起,房间中的两人都同时痛苦地眯起了眼睛,一个来不及起身、几乎是趴在床尾的人抬起头朝他看来,白发,竭力想睁大的琥珀色眼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都显得苍白无比的皮肤,脸上一副既惊又悚的表情,还有那身越看越熟悉的衣服,而他的手臂正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好像正持着一把看不见的镰刀想要勾住对面人的脖颈。 哦,是莫塔里安啊,坐在床上的何石一瞬间放松了下来,但他又突然开始紧张:“你怎么在这?出什么事了?敌袭?” 大脑因为困意一片混乱的何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出的不是中文,而是标准的巴巴鲁斯语。 对面的莫塔里安的神情更加惊悚了,他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怪异的姿势也没有丝毫的改变,而且还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何石,最后他语气干涩地问出了一句: “....哈迪斯?” 现在哈迪斯,不,何石彻底清醒了,他看了看自己床头柜上放着的指向十二点的闹钟,又看了看自己的卧室,最后把目光转向了床尾的那个人。 他确定如果现在有镜子的话,他脸上的表情估计要比对面的那个人惊悚得多。 “卧槽,莫塔里安,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