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燕陨　

    “啪！”惊堂木高高垂下。

    严正望着被问的身形踉跄的卫国公，厉声暴呵。“秋氏！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是，大人。”她这会倒是知礼，脸上收了笑，端正福了福身。“谨遵大人圣言。”

    “放...”严正还欲呵斥，紧跟着不知想到何处，又闭了嘴。见那人莲步轻移到另一侧，不等发问，就听她温言说道。“妾身不才，恰好会点医术。大夫人这被烈火吓的失神惊魂的疯病，妾身能医。还请大人稍候片刻。”

    见堂上未出言反对，她跟着转身，一步一步朝庄氏方向行去。

    自上堂来便一直垂头而立的柔弱女人，见有人影晃来，面若受惊，身形战栗，凄凄叫嚷，“别过来...有火...”

    他人或许会被她这副可怜无助的娇柔模样欺骗，可秋燕不会。她不仅不退，脚下反而快了几步。

    “庄曼兰，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宝贝儿子早早就被我下了绝育药，永远都不可能有自己的种。就是他能成为永安侯世子又如何，生不出孩子，他就是整个洛京最大的笑话。你自己造的孽，便让他陪你断子绝孙。”

    旁人不知发生何事，只见秋燕俯身在那里低语了什么，跟着庄氏忽然变了脸色。犹如疯妇一般，扑着身子朝身前抓来，口中尖利咒骂，“贱人，你说什么...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秋燕倒退数步，浑然不在意对方尖酸辱骂。回身朝堂上笑来，“大人，您看，妾身将她医治好了。”

    “禀大人，郁靖贤和顾谅带到。”恰好此时，差役在门外通传。

    声音落下，屋内众人百态横生。悲喜交织，惊惧焚身。

    “传。”

    “草民顾谅见过...”

    “学生郁靖贤拜见...”

    二人进门，还没见礼，就听一道虚弱的声音远远飘来。原本躺在墙角的郁靖贤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阴暗的目光直射前方的高壮男子，狰狞问道，“...连你也背叛我...”

    “二叔...”郁靖贤被郁俊诚的惨烈伤势吓的不轻，想要上前，刚踏出一步才发现这里并非他任意的地方。只能心急的留在原地，眸光瞟到一旁形象大变的母亲，更是大为惊骇。

    “侯爷”顾谅最后再恭敬唤他一声。渐渐恨意染红双眼，脱口说来，“顾谅非我本名，我原名谭壮，乃郁将军麾下亲卫。这么多年，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将军？”

    说完见对方面如土色，讥诮顿起，回身向堂上拱手。“禀大人，草民有物证上呈。”

    “准。”

    “这些字画乃永安侯爷亲笔所绘，请大人明鉴。”最后一张遮羞布被撕开，荒唐yin乱的画卷被呈上公堂。郁俊诚以为他让人烧了就干净了,却不料早已被人李代桃僵.

    严正不过翻开瞧上一眼就羞读圣言之书，将画卷扔给寺正，让其帮忙辨认。也无人察觉他从里面卷走了一方细小纸条，上面的内容更加渗人。

    “启禀大人，妾身还有一事还未禀告。”

    “说。”严正竭力不让自己神情显露半分，平静说道。

    “大夫人的身子前段时日刚刚小产不久，这会怕是又受了惊，还望大人多多体恤。”秋燕眼见着庄氏想要装晕，立马福身给她来了一个雷霆。

    “秋燕，你胡说什么。”郁靖贤赤着脸怒喝一声，这次顾不得其他，连忙奔到母亲身前。却见庄氏浑身寒颤，指甲捏的全都变了形。

    “贤郎君，妾身是不是胡说，你问问你的好母亲便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到底是谁的？如若你还不信，可以看看方才顾护卫呈上来的那些字画，那可都是你的...”

    “住嘴...住嘴...你闭嘴!”庄氏凄冽高吼，双目如厉鬼缠身。周边众人的指指点点她浑然不觉，可儿子的眸光和神情，她却半点不敢相看，更怕亲儿相询。她身子本就没有养好，加之如今惊惧相加，尖叫之后竟真的直挺挺晕了过去。

    “母亲...”

    秋燕本就打算在郁靖贤面前扯下庄氏面具，眼下见人受不住晕厥过去，又见郁靖贤孝子似的围在其身侧。想到自己主子和那个还未见世的小郎君，心下戾气横生，刻薄开口。“你不过是个叔嫂相jian的孽种，母亲恶毒下贱，亲生父亲虚伪卑劣。偏要装出一副无辜坦然的嘴脸，岂不惹人大笑。如若不是你...”

    “秋燕...”

    “秋燕...”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止住她还未出口的深深恶意。

    秋燕瞟眼面色复杂的顾谅，最终将目光落在郁俊诚的身上。“怎么，侯爷这会倒是记起他是你亲生儿子？不再装糊涂了。”

    “他不过一孩子...”郁俊诚刚吐出一言就引得对方疯癫大笑。

    “哈哈哈...孩子...”秋燕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的东倒西歪，前俯后仰。好半晌，才止了笑，冷光直射对方，“他是个孩子？那侯爷可曾记得女君拼死产下的那个孩子？他未见一日天光，便因你和庄氏胎死腹中。任个孽畜鸠占鹊巢，享尽荣华富贵。”

    “秋氏！”此事涉及宫中妃嫔，攸关陛下清誉。严正不能再装聋作哑，叱声呵来。

    秋燕心知提及那人乃大罪，却并不后悔。她只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晓郁惜柔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可最终，她也不过是垂目阖眼，转身回了一礼，口中说道，“大人放心，妾身知道了。妾身不过还有最后几言，说完便不再多嘴。”

    见严正虽皱眉却未出言反对，她几步走至郁俊诚身前，贴耳说道，“侯爷能忘记女君的孩子。可你忘得了夫人的小郎君吗？睿郎君是因谁溺亡？夫人又为什么恨你至此？”

    她说完，就见郁俊诚满颜痛色，身体抽搐，落在郁靖贤和庄氏身上的目光渐渐凝结成冰，最后生了恨。

    眼见着那个青涩的身影像是被什么压弯了腰，从挺立逐渐变的弯曲。她眼中的恶意越来越大，愈来愈狂。真恨不得仰天长啸。

    主子，小郎君，冬归...你们都看到了吗？这些害了你们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很快...

    她高兴的眨了眨眼，瞧着脚下的男人自从那日后便一副恨不得追随那人而去的模样。眸中冷嘲一片，嘴角勾起恶毒的阴笑。

    “侯爷可知，那棺木之中的人到底是谁？”

    郁俊诚闻言猛然抬头，双目圆睁。没等他张嘴，就听女人在她耳边悄声低语，“你以为你下去了就能见到夫人？呵呵...你不会觉得...夫人的局只是为了让你去死吧？”

    她停顿片刻，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娇声笑道，“你错了。她是要你...死不瞑目...永坠阎罗...无法...”

    话未说完，身体却突然一软，渐渐没有气息。

    “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郁俊诚撑着身体,发了疯似的摇晃着对方的胳膊直直逼问，却只见到女人平静的面容，以及带笑的朱唇。

    衙役上前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拉开，旁边仍能听到他不停的叫喊，“她是什么意思...什么...”

    “禀大人，人死了，是服毒。”

    “哎...罢了。小心收敛，厚葬。”

    “就是他啊，呆头呆脑的。女君也真是，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结果让我嫁给这么个木头似的呆子。”

    “说什么呢？口无遮拦，女郎真是把你宠坏了。”

    “不碍事。”

    “女君...”

    “不愿就不愿吧。”

    “女君，您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您起来啊...奴婢...奴婢再也不顶嘴了...”

    “你疯了，委身给那种人，你...”

    “落水了...他落水了...我要不要去...女君...我怕...”

    “夫人放心，交给我...”

    “喂，你怎么脸红了？我说你这么大个子，竟然还会害羞？没见过女人换衣服吗？”

    “女君，我下来陪您了。等等我...”

    “夫人，秋燕对不起您。若不是...”

    “若有来世，能早点遇见你，你是否愿意...算了，怕是你也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