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筹划

    郁郁葱葱的月桂树在楼层的灯光中延展着优美的枝条，空气湿而冷，糅杂着泥土的腥气和不知名的花香，前不久才下过一场猛烈的急雨，地上泛着光亮的小水洼里还浮着一层颜色鲜艳的花瓣。中央塔楼的青铜钟在机械的驱动下准点报时，东方传来高昂的汽笛声，返航的船正趁夜归港。

    地标牌在黑暗中切换着或红或绿的光色，很快就有巨大的列车疾驰而来，浓云在黄金般的轨道上空弥漫，列车停靠后只有一位乘客从舱门中走了出来。

    这个点已经算是有些晚了，但好在生物学院从来不设立门禁，在实验室里熬到天亮的学生大有人在。

    闻潇支付完积分，下车后站在路边查询了一下账号的余额。

    她还算是比较节省，进校以来除了买些必须的药剂，剩下最大的花销就是每天来回乘车的费用，她看上了商城里好几款高级零件和珍稀材料，但手里的积分只能抹掉一点小零头，等赢下几场团赛说不定能再攒起来一些。

    她在校区门口取出存放的负重环，低头扣在腿上，从这到校舍有八公里的距离，每天跑两趟的话，后天就能把体能训练的报告交上去。

    沉重的脚步声沿着小道缓慢响起，闻潇每次抬腿都觉得有什么在死死地缠着她的脚往下拽，她的速度算不上快，但始终坚持着没有停下。哪怕后来胸腔被稀薄的空气挤压，喉咙干涩钝痛，她也只是有节奏地调整着呼吸，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计算一些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刚开始她想着自己的新队友，他们两个太出众了，她作为队长，总不能拖后腿拖得太过厉害。

    从团队定位角度看，达奈无疑是主攻，里莎则更适合刺客的位置，他们对单的能力都很强，但个人赛是闻潇最大的短板，如果跟战斗学院经验丰富的高年级碰上，前期她只能先弃掉个人赛。

    机甲学院的学生之所以为团赛必备，大多是因为在团赛中可以动用个人组装的机械，假如时间足够充裕，全员装配机甲也是可能的。

    在这方面闻潇不怕任何人，只要手里有材料，她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最适合队友的机甲，可这只能在团战中派上用场，她必须尽快把能力提上来，在别的地方也想点办法。

    思绪转来转去，她开始思考里莎和达奈的配合问题，在车上她调出来了两人的参赛视频来研究，他们俩的风格都非常明显——在个人赛都是神兵级别，但在需要配合的对局简直一塌糊涂。达奈只根据自己对战局的判断在赛场横冲直撞，根本无法跟队友同步，他对自己的能力实在太过自信了，觉得挡在面前的一切都会被他碾碎，哪怕知道是对手故意设下的陷阱也会往里钻，通常只要他的判断出现变故，己方队伍也就立刻全面崩盘。

    而里莎跟他的情况也有些相似。

    她是把孤注一掷的尖刀，但从不在乎刺伤的是自己还是对手，总是把自己置身险地，这个女孩的战斗思维太奇怪了，有种难以想象的狠戾孤绝，一出手就是杀招，闻潇注意到她似乎修习过某种用以暗杀的忍术，极擅于在战场中隐匿自己的声息，像盘在茂密古树上的蟒蛇，你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但等你发现时她已经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你的脖子。她的路线实在太偏，她自己应当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每次执行的都是类似于单人斩首的任务，一旦任务完成自己也会陷入对方的围攻，队友不来营救她就会立刻出局。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到底该怎么配合才能让效益最大化？

    各种战术在她脑中成型又被反复调整。

    她又想到柯为。

    他身边的同伴也佩戴着战斗学院高年级的徽章，明明他也是新生，还是一个伪装成Alpha的新生——闻潇上一次从温染那里听见他的名字，他还只是信息素跟腺体改造的类似于Alpha的模样，可这才多长时间，他就能把Alpha的能力掌握到这种程度吗？

    入学考核攻击评定A级，战斗学院新生排行榜第六，甚至身边的主角团也初具规模，那群目中无人的高年级成员现在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以他为首的意思……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闻潇越想越觉得焦灼和心惊，柯为这两个字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她心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能把她刺穿。

    脚步越来越沉重，远远瞧见校舍亮起的灯光时闻潇的速度已经近乎于麻木地拖着负重环行走。

    她抹掉睫毛坠下来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的咸涩液体，尽管有些不愿意承认，可她真的去面对柯为的时候心里确实是有点害怕的，她在心里责怪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当时不好好看那本小说，她要是知道得再多一点会不会就能改变些什么了？要是她反应得早一点阻止那场宴会会不会就没事了？

    闻潇其实很清楚这无济于事，可就是忍不住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柯为记住她们了，等回去之后肯定会调查她的，再牵扯到那场令他难堪的宴会——今天之后她的路就堵死了。

    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既然跟主角团迟早要对上，她必须赶上他，甚至比他更强。

    她勉强撑起劲儿一口气跑到了宿舍门口，最后瘫倒在大厅的台阶上一边按着发抖的腿一边咬牙去解腿上的负重环。

    她的体质还是跟不上来，比起其他人这已经是很轻松的任务了，可这就是闻潇现在的极限。

    她打算每天都跑下去，完成训练任务也要继续坚持负重跑，再加练点其他的，先把体能拉上来再说。

    回宿舍快速冲了个澡后闻潇就立刻趴在了桌前研究预选赛的数据。

    机械助手能发给她的只有上万个预赛视频资料，具体的各项数据得靠她自己来摸索总结。

    她随手拆开一袋干面包沾了点营养液就开始盯着光屏狼吞虎咽。从早上吃了一小块三明治后她就一直没吃什么东西，营养液只能提供人体所需的各项营养和各种能量元素，但并没有增加饱腹感的功效，她也没有跟米遥他们说谎，从家里带过来的食物精打细算每天给四个人吃一顿早餐的话确实能吃上差不多一学期，但也仅此而已。

    闻潇规划好了给朋友们带的那份，只给自己留了三袋干巴巴的面包和需要尽快吃完，不方便带出去的水果。没有朋友们挨饿她吃饱的道理，她也舍不得拿积分去买吃的，心理上的饥饿只能依靠自己努力忍耐过去，可她还没习惯这种感觉，她现在太饿了，胃里好像有什么在灼烧，所以只能先随便吃点东西，多少填下肚子。

    营养液配面包片的味道怪异无比，但闻潇太饿了，她现在嗓子疼，又急需补充体力，干巴巴的面包咽不下去，只能沾着营养液泡软了吃。

    面包的口感很差，硬邦邦的，苦涩且难以下咽，似乎是哥哥jiejie给她买小吃的时候被店家当滞销的赠品塞进袋子里的，又被家里的机器人整理行李时放进了包裹里。

    在帝星时闻潇没吃过这个样子的面包，大多数的家庭都不会买这种品质低廉口感差劲的面包片，他们青睐小巧精致的甜点，云朵般松软的舒芙蕾或者甜蜜的莓果司康之类，店家随手赠送的干面包是随从都不愿意吃的食物，但对现在的闻潇来说还蛮美味的，可惜就是不太够吃。

    她连自己从前最讨厌的面包边角都吃得干干净净，叼着一小片面包把袋子扎紧，剩下的打算等以后实在饿得不行再继续吃。

    这周日就要开启预选赛了，留给她研究对手的机会不多，上万个视频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来。她又切了两个屏幕，抽了只触控笔出来，记下一些表现亮眼的学员，写下他们的名字和特征，接着开始研究对方的战斗特点。

    闻潇盯着光屏上几场精彩的战斗，偶尔低头快速地写点什么，嘴里在小口小口的嚼着面包片，想通过机械性的咀嚼动作尽可能地多增加一些饱腹感。

    搁置在桌上的光脑突然震动起来，她警觉地抬起头来。

    空灵的电子女声响起：“您有一则通讯邀请，是否接收？”

    闻潇望了眼时间，下意识地笑了笑，她认为是温染打过来的，所以叼着面包含糊地应了一声，“接收。”

    最右侧播放预选赛视频的屏幕扭曲了一下，很快就切换成了略显昏暗的环境。

    这个点通常只有温染会打来通讯，所以闻潇最开始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只是随意地拿笔又写了点东西。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太安静了。

    她慢半拍地抬眼看向屏幕，深沉而潮湿的墙壁，看起来似乎是某种皮质的帐篷，高悬在上方的是盏暗黄的老式蒸汽灯，并不明亮的灯光映照着周围的一切，光线虽然昏暗了点，但后方开了扇窗户似的小口，引了一线月光进来，隐约可见天际的星河，连桌上金属质地的水壶表壳倒映出的模糊面孔都隐约可见。

    桌后的男人眉眼线条极其锋利，像是出鞘的利剑，他穿着漆黑的军服，站在星河之下，像一杆永不弯折的长枪。

    闻潇几乎是立即呛咳起来，她被噎住了，狼狈地举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将面包咽下去后她立刻站直了身体，涨红着脸，声音有一点细微的发颤，“将、将军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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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太安静了所以察觉到不对劲！

    温染同学请你检讨一下自己平时给老婆打电话的时候都在干嘛！！（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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