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那个总是逃家的弟子

    云雾繚绕在山顶，一座大殿佇立在上头，附近是繁盛又茂密的树林，不远处时有大鸟飞过啼叫。

    靠近山头，那大殿前是一个大庭院，种植了很多桃花树。大庭院前是高挑的拱门，两侧门柱旁各站着身穿白色长袍的小仙。

    一道身影乘着云迅速地通过绵延不绝的山林，往高处飞去来到了最高的山头，途中竟都没大鸟撞上那身影，那身影就这样一路顺畅地飞到拱门前的道路上，举起拐杖单手一挥，在他脚下的白云散去。

    等到一落地，那身影不疾不徐地走在道路上，他摸摸白鬍子，最后停在守卫的两小仙面前。

    一看到那身影，小仙们低头恭敬地拱手：「月下星君！」

    「今天那小子没出来吧？」月下星君左瞅瞅右瞅瞅，没见着那熟悉的身影，只好揪着白鬍子问道。

    「稟告星君，并无。」一个小仙答道。

    「好好，那就好。」月下星君呼了一口气，他好心情地笑道：「你们辛苦了，每次有你们在老夫就会很放心。」

    「星君不必道谢！」小仙们连忙拱手推辞，「这是我们的本分，应该做的！」

    月下星君笑呵呵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是！」小仙们恭敬地说，重新站回岗位。

    月下星君通过拱门，沿着门后的道路走进庭院，桃花林下站着几个身穿白袍的身影，手中各一把剑，他们有节奏地变换姿势，挥出的剑身带起风破声，动作俐落毫不拖泥带水，剑上的穗花垂落又跃起。

    满意地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月下星君揪揪鬍子，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弟子，身子随后却顿住了，他发现扫完一圈后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身影。

    月下星君一脸疑惑，只能先站在原地等弟子们停止练剑。

    弟子们的动作非常整齐划一，一个转身将手上的刀锋指向右前方，接着往上一划，一个上挑把刀锋停在半空。

    把剑收回刀鞘中，一个在练剑队伍中的身影走到前方，他转身朝弟子们拱手致意，「今天也辛苦各位师弟妹们了！」

    「大师兄辛苦了！」其馀弟子们大声地喊道。

    苏锦沐欣慰地点点头，「今天早晨的练剑结束，大家快去休息吧！」

    「谢谢大师兄！」弟子们说。

    弟子们各自散去，有的结伴同行一起去休息，有的跑去食堂用饭，也有人则是去别的地方切磋个几把。苏锦沐刚刚离开队伍时就瞧见了月下星君，他等到练剑结束后来到桃花树下，向月下星君恭敬地拱手。

    「师傅。」苏锦沐唤道。

    「锦沐啊，那小子怎么没在这？跑去哪啦？」月下星君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这一趟回来没先见着那小子练剑，他有些气愤，但更多的是担忧。

    「月流他……」一听见这个问题，担忧的神情出现在苏锦沐的脸上，他小声地回答：「他今天在食堂被说了几句话后就衝回寝室了，师弟妹们和我都唤了好几遍，但月流还是嚷嚷不肯出来。」

    「这小子……」月下星君无奈地揪着鬍子。

    「师傅，都是弟子的错！都怪弟子太宠贯师弟妹和月流，所以才有现在的结果！」苏锦沐立刻低头认错。

    「这也不关你的事。」头疼的月下星君摆摆手，「都是因为老夫太宠着他，所以他才变得这么软弱。」

    月下星君恨不得回到过去，用严厉的方法教导楚月流，哪怕楚月流很会撒娇又讲话特别甜，哪能到现在直接变成动不动就吵着离家的性子呢？

    「不是师傅您的错，是我和师弟妹们的错！」苏锦沐再一次反驳。

    「行吧。」月下星君打断苏锦沐，他定睛看了一眼寝室的方向，感应到里面传来楚月流的气息后叹了一口气，「你再去劝劝月流出门，若他再还没出来，那去找老夫便是，若他出来，叫他来找老夫。」

    「是，师傅。」苏锦沐拱手示意。

    月下星君呼一口气，几根鬍子吹到半空中又落下来，他看着苏锦沐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跟月下星君分开的苏锦木，来到了楚月流和他的寝室门前，他轻轻叩了几下木门，清脆的敲击声规律地响起。

    「月流，出来了。」苏锦沐说。

    「我不要！」从里面传来闷声，「出去还不是被你们欺负，我不如在这里边生着闷气就好！」

    「月流……」做为大师兄的苏锦沐有些愧疚，楚月流会这样也有一部分是他的原因，但他不能让楚月流一直待在寝室里头，「你不能一直待在里边，闷坏了怎么办？」

    「我不听我不听。」里头传来一阵东西摩擦在地板的声音，「我寧愿被闷坏也不想出去！」

    苏锦沐只好丢出杀手鐧，「师傅回来了，你这样他可是会生气赏你大板子的，真的不出来？」

    里面摩擦的声响消失，取代而之的是咚咚的脚步声。

    「唰！」木门被拉开，站在苏锦沐面前的是比他矮上些的少年，秀气的脸庞略显稚嫩却不失英气，但此刻少年脸上却掛着惊恐的表情。

    「大师兄，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师傅真的回来了？」楚月流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有骗过你吗？」苏锦沐很是无奈，楚月流一听见师傅回来的消息就衝出来了，刚才弟子们的千呼万唤都比不上这个杀手鐧。

    楚月流喃喃道：「师傅回来了……那可怎么办啊……」

    苏锦沐就这样看着楚月流不停来回走动，额头上冒出阵阵冷汗，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随后衝到他面前，双手揽着他的手臂。

    「大师兄，你可要救救我啊！我不想面对师傅！」

    「月流，师傅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还是说－－」苏锦沐直直盯着楚月流，「你又闯什么祸了？」

    楚月流的脸色变得僵硬，缓缓地抬起头，朝苏锦沐露出尷尬的笑容，「我就是稍微……偷喝了点师傅的……桃花酿……」

    果然如此。苏锦沐无奈地摇摇头，每次犯了错的楚月流都会哀求他帮忙。

    「师傅不是说过，桃花酿对你来说太刺激了吗？你竟然还偷喝！要是真的出事情了怎么办？」苏锦沐喝斥道。

    「我知道嘛，可是桃花酿真的太香了……」楚月流无辜地眨眨眼，「大师兄，你就原谅我唄？」

    「我原谅你也没用，这下要看师傅能不能原谅你了。」扳着脸的苏锦沐说道，「你偷喝了多少的桃花酿？」

    楚月流伸出两根手指。

    「两口？」苏锦沐挑眉。

    「不不不。」楚月流连忙摇头。

    苏锦沐继续问道：「两盏？」

    「不是不是，大师兄你又猜错了。」楚月流很是自豪地抬起头，大声地说道：「是两罈！」

    「两罈！」苏锦沐顿时瞪大眼睛，担忧地说：「月流你喝这么多，没出事情吗？不，等等……你前几天没练剑，该不会是因为你的法力没了吧？」

    「这个……」楚月流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前几天的确是失去法力没错，但现在法力恢復差不多七成了。

    「月流。」苏锦沐用不赞同的目光注视楚月流，「这次就连大师兄也帮不了你了，还有，师傅刚才要我带你去找他。」

    「哈啊。」楚月流脸色又变得更苍白了。

    楚月流自然是不想面对师傅的，毕竟他偷喝了桃花酿，这桃花酿闻起来特别香，实在让他招架不住。

    但这桃花酿，别人一喝就只是跟喝一般的酒一样，可楚月流一喝可就不一样了，他只要一喝就会產生异常反应，严重的话甚至会影响法力。

    小时候的楚月流不小心喝过桃花酿，那时候的他误打误撞喝到了桃花酿，觉得桃花酿特别好喝，所以便喝了几口，却没想到这几口却害他法力消失了。

    感觉不到自身法力的楚月流嚎啕大哭，哭着嚷嚷自己变成了凡人，这哭声引来了月下星君，月下星君一看便乐了，原来楚月流偷喝了桃花酿。

    不过乐了之后便忧了，月下星君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仙族喝了桃花酿会有这种反应，幸好在几天的调养之后，楚月流的法力恢復了，法力只是暂时消失而已。

    这件事后来在弟子们间流传，每一次楚月流总是会被拿这件事笑话，但他会被欺负的原因可不只有这件事情，因为楚月流恼羞成怒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弟子们就是看楚月流脾气好，被欺负了也不会说什么，过些时间就会自己消气，所以总是拿楚月流来恶作剧，但如果是别的地方的仙要欺负楚月流，那可就没办法了。

    就举一个例子来说，之前一地方的土地神弟子见楚月流生来清秀，想打趣他几句，却没想到被月下星君的弟子们给拦住，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事后那土地神弟子就不敢再靠近楚月流一步了。

    总归一句，楚月流的师兄姐、师弟妹们还是会护短的，尤其是对这个傻呼呼的楚月流。

    不过，楚月流本人可不这么想。

    「大、大师兄……你就不能稍微帮忙求情一下吗？」

    愁眉苦脸的楚月流跟在苏锦沐的后头，满是不情愿地前往找月下星君的路上。

    「这次我也帮不了你。」苏锦沐严肃地说，不过在看到楚月流脸上忐忑不安的表情后，声音开始放轻了，「这次你喝了两罈桃花酿，那以后怎么办？如果你又偷喝了，岂不是要变成凡人了？」

    静了许久，楚月流用撒娇的语气说了一句：「大师兄……我真的错了嘛。」

    注视眼前少年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一会，叹了一口气后，苏锦沐才说道：「好，我可以帮你求情，但之后师傅会不会放过你我就不知道了，倘若真的要接受惩罚的话，大师兄也没办法帮你。」

    听到前一句的楚月流眼睛亮了起来，但在听到后一句后整个身子僵住了。

    「放心吧。」苏锦沐搭上楚月流的肩膀，「师傅不会太为难你的，毕竟你可是月流啊。」

    「大师兄……」楚月流仍然不想面对，盼望苏锦沐可以让师傅放过他。

    然而苏锦沐只是抬起下巴示意，「走吧，师傅等你等很久了。」

    最后他们还是来到了月下星君的主殿，主殿就位于弟子们练剑场所的右后方，因应月下星君不喜爱大殿的关係，主殿并没有跟一般星君的居殿一样大，但对一般仙族住所已经算蛮大的了。

    「你们来了啊。」

    刚走到月下星君主殿前，他们面对的是紧闭的大门，但他们只站一会后，里头清楚传来月下星君低沉的声音，伴随大门开啟的声响。

    大门里面一开始是月下星君平常办公的地方，空中悬浮各式各样的水晶球，那些水晶球上头漂浮几团捆在一起的红绳，往后便是半透明的雾气，在那雾气后是一大长桌和长沙发，月下星君就坐在沙发上头办公。

    除了主殿跟其他星君不太一样以外，这殿内的摆设也跟他们不一样，光是这沙发在天上已经够新颖的了，大部分星君还是比较喜欢怀旧的样式。

    「师傅。」楚月流和苏锦沐一起向月下星君行礼，只是眼神里透露出了些许不安。

    「嗯。」月下星君应了一声，他抬起头不经意地问起：「月流，你今天怎么没有练剑？」

    「这个……」楚月流眼神闪躲地望向四周，就是不敢将视线放到月下星君身上，他往苏锦沐那投了一个求助的目光。

    蹦着脸的苏锦沐自然是不想替楚月流答话了，但刚才他已经答应了楚月流的请求。

    「师傅，弟子刚才稍微检查了下，月流是有些身体不适。」面不改色的苏锦沐说道。

    「哦？月流，是真的吗？」月下星君一脸狐疑。

    「对对对！」楚月流不停地点头。

    「既然是身体不适的话……」月下星君慢悠悠地道：「还敢偷喝桃花酿？」

    楚月流的身子顿住，他大声反驳：「师傅，我没喝！」

    苏锦沐拍着额头，他突然想起月下星君的鼻子可是很灵的，尤其是对酒，他怎么会一时忘了呢。

    「别想骗老夫。」月下星君从沙发上坐起，他凑近楚月流认真一嗅，果然从他身上闻到桃花酿的味道，「月流，老夫不是说过了吗？桃花酿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绝对不能贪杯，最好是别碰了。」

    「对不起，师傅……」楚月流低头认错，「可是，桃花酿久久一次喝没关係吧，我身体现在还很正常没有异样。」

    为了证明身体很正常，他面对月下星君仰起头张开双手，毫不心虚的模样。

    月下星君一直盯着楚月流，直到楚月流忍不住开始冒冷汗，他才哦了一声说道：「这次就先放过你，再有下次，老夫定会惩罚你。」

    楚月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月下星君竟然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一旁苏锦沐见状，悄悄用手肘拐一下楚月流，小声地说道：「月流，还不谢谢师傅？」

    确认没有听错，反应过来的楚月流用力地一笑，「谢谢师傅！」

    瞧见楚月流笑得如此灿烂，月下星君揪着鬍子摇了摇头，「罢了，这次叫你过来是为了以后的打算。锦沐，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苏锦沐离开之前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楚月流则心下一惊，难道月下星君又要派刁难的任务给他了？

    「月流，你也在老夫门下修炼了许久，做为老夫门下的弟子，你是最为让老夫放不下心的一个，今后本想将你放在锦沐身边好有个照应，但是……你可是要继承兔儿那傢伙衣钵的仙啊。」

    楚月流走回寝室前脑海里回盪的一直是这句话，他脑袋疼得非常厉害。

    兔儿神严格来说是他的父亲，可楚月流从小就没有见过他，一直都是月下星君拉拔长大，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快要把月下星君当成自己的父亲。

    失踪已久的兔儿神，被天上大部分的仙判定已然陨损，但确切原因却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兔儿神有留下一个子嗣，而那子嗣就是月下星君的弟子楚月流。

    楚月流是要继承兔儿神职位的人，目前兔儿神的工作是月下星君代职，但这庞大的工作量还是让月下星君累得够呛，所以一直盼望着楚月流能成材，尽快继承兔儿神的衣钵。

    「嘿，月流！」

    经过一处寝室，楚月流突然被叫住，他下意识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朝他杂过来的好几团红绳捆。

    「你们！」楚月流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把散开的红绳捧起来。

    「嘿嘿，来玩一下嘛！」叫住他的弟子们笑道。

    楚月流禁不起逗弄，拒绝到后来还是跟他们斗起来了，虽然过程并不太美好，他又再次气愤地衝回寝室，引得身后的弟子们捧腹大笑。

    回到寝室的楚月流心想，难道自己就得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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