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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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少一怔,硬生生收住了,离火无忌转向颢天玄宿,虚弱的笑了笑:“颢天师兄,各位为了无忌而来,无忌无论如何,不该躲在后面。” 这脉脉言语,顿时让在场众人无声,皆看向颢天玄宿。 颢天玄宿不由得微笑,面上浮起关切之色:“你身体尚未恢复,我只担心你耗神费力,唉,既然你执意如此……” 泰玥皇锦又冷笑一声,正要讽刺颢天玄宿立场歪斜,但刀宗的地织嫁给了星宗宗主,岂不是予学宗莫大压力。她不由怀疑,若是刀宗和星宗本就早有勾结,此番情境,与她大为不利,当下闭紧唇舌,静等两人歪歪扯扯一番,才道:“离合无愁之事,涉及四宗,颢天玄宿可以问了。” 离火无忌又露出迷茫之色:“我养胎已久,尚不知发生何事?” 一番言语之后,颢天玄宿顿了顿,道:“此事星宗和学宗都有明察,你曾出入寒星门、雨虞山、乌岩山庄等处,与其上下散布此物,此事,你如何解释?” 千金少心里怀疑深重,此刻心下一凛:颢天玄宿分明把谜底透个底掉,二师兄只需蒙混下几处学宗之事,这要蒙混,却也不难。 离火无忌幽幽道:“我曾去过这几个门派,散播学宗术法内情,至于是否又离合无愁,当时散播了太多,心中也不是如何清楚——只是,离合无愁之于记载是一时提升功力,后续又丧失功体之物,我……我所做之事,并不是什么谋害人命之事。” 千金少当下一声嘲讽的笑声,转向泰玥皇锦:“学宗对刀宗如何,宗主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师兄只不过散播一些不入流的术法,谁叫你们弟子口不紧,泄露了情报。” 泰玥皇锦如何听不出,这是刀宗早有预料,她却没有想到当初学宗下属引起一阵sao乱的术法和积累,竟然还有离合无愁的资料。当下一番思索,心中又回过神来:这并非不可能,却也不是真实,只是叫人难以查证,难以断罪! 颢天玄宿见诸人不语,叹了一声:“离合无愁或许对和仪只是封锁供体,对天元、地织又如何?” 离火无忌未料到他竟然揭穿此事,心念电转之间,一眼就看到千金少。千金少触及他的眼神,手按住神逸刀柄,凛冽寒锋,离火无忌收回眼神,面无表情:“于天元,会迷乱于信香;于地织,信香暴乱,潮期无端。” 颢天玄宿默然片刻,泰玥皇锦原以为他们互相包庇,却不料颢天玄宿当众说穿,不由冷笑:“如此看来,一个地织,竟想要cao纵道域诸多天元,一个也不放过了。” 离火无忌慢慢吐出呼吸,又看向颢天玄宿:“颢天师兄,可有其他想问的话了。” 颢天玄宿沉默片刻,丹阳侯按捺不住冲动,追问:“那你又为何要用三颗离合无愁!” 离火无忌道:“无论天地和,用离合无愁能够提升功体,本就不是虚言。”他说得含糊,泰玥皇锦不清楚其中内情,却是看向颢天玄宿,颢天玄宿回过神来:“离火无忌,你可有解法?” “于和仪的解方,原本不难研究,纵有些变化,也不过是功体之上的麻烦。”离火无忌微微低下头:“颢天师兄若要令我研制,无忌身体恢复之后,愿意倾力一试。” 颢天玄宿不由苦笑,泰玥皇锦更是愤怒,早在使用离合无愁之时,此人就准备了退路。她冷哼一声:“既有解法,分明是你蓄谋已久!刀宗,刀宗……如今四宗具在,你若以为凭地织的身份就能逃脱罪责,当真可笑!” 离火无忌无言,在场之人,神色漠然,千金少正要说话,离火无忌低低咳嗽了一声,捂住唇舌。颢天玄宿遥遥看去,离火无忌轻声道:“过去种种,是无忌所行不端。”他认了罪,认得干脆极了。 颢天玄宿当面揭穿,代表星宗不会在这场审判之中明显偏向他。颢天玄宿说破离合无愁对天元和地织别有更深的危害,就是要抽丝剥茧,前后论罪分明。 离火无忌承认如此,认了,就不必继续盘问下去。纵然再问,也无非是纠结细枝末节。 此时此刻,他担心的早就不是自身的去留。 对天元的危害,尚且只是一种预谋;对和仪的控制,俨然是阴谋深重,动荡道域一样的举动了。 “学宗和我们当时尚在……” “不是为了刀宗。”离火无忌打断了千金少突然开口的话,冷冷看向他:“我早就离开刀宗,搬到外处居住。和刀宗有何干系,若有干系,为何刀宗也有人中了此物?” 千金少一怔,颢天玄宿深深吸一口气:“为何?” “为了黓龙君。” 这个答案一出,众人俱是十足惊讶,丹阳侯往前一步,离火无忌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苦笑道:“黓龙君被指控为幕后之人,墨家矩子,只因学宗宗主需要一个替罪之身,而他又远去渺渺。四宗如此处理,朝一个早就离开的人泼了污水,罪责尽归黓龙君,这样的指控,当真不是息事宁人么?” 泰玥皇锦喝道:“满口胡言!” 离火无忌道:“血案真相,当真经得住细究么!” 四宗在场之人都知道这是一句实话,细细追究,谁也不愿。这个无法追究的真相,斩断与刀宗纠结,同时也令学宗不能深处牵扯。 泰玥皇锦本来也不求真相,离火无忌有意撇清刀宗之间的联系,她气怒纠结,几次深深呼吸,胸口起伏片刻,转向颢天玄宿:“如何处理,想必星宗能得出让人信服的结论。” 颢天玄宿看向了离火无忌。 离火无忌也漠然无言,投来淡淡的目光——颢天玄宿转向在场众人:“此事至今,从前的离合无愁,无论如何,离火无忌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但后来各宗人心浮动,又有阴谋者搅局其中,这半年来的人命算在他身上,难以说得过去——过去之罪,以他研制解药,各宗分发,解除后患为一法。” 千金少握紧刀柄的手松了松,看向泰玥皇锦。 “至于对于天元的阴谋,”颢天玄宿轻声道:“如今道域的天元,我与离火无忌染醍未尽,这番恩怨,当私下寻求解决之道。而丹阳,也是如此。” 泰玥皇锦万万没料到,这一手埋在此处,骤然色变:“怎么,星宗是要包庇此人!” 霁寒霄听到这里,面无表情,归海寂涯原本也在想,谋害天元之事说的太重,这份深谋远虑的机心却让人畏惮。剑宗受创并不如何深重,想来是当时并未与刀宗有所对立,才没有乱得离谱。 他一想到这里,心下越发怀了警惕。颢天玄宿淡淡道:“未尽之谋,中途收手,不该以死论罪。何况,休琴忘谱与叱酒当歌救了他一命,后来他收手,也有此中缘故,如今四宗天元,皆以谅解,此后……无忌当不会再犯。” 离火无忌低下了头,淡淡道:“无忌知错了。” “哈!说得轻巧,学宗多少人因他间接而死,多少门派为他而乱,如今星宗独大,就要为学宗做主——”泰玥皇锦冷冷道:“说这么好听,不过是因为你们星宗天元,为地织昏了头。” “泰玥皇锦!”丹阳侯怒喝一声。 颢天玄宿不由苦笑,温和道:“那么,学宗又做何意?” “既然是谋害天元,四宗皆有天元,”泰玥皇锦冷冷道:“何况如此危险之人,独留星宗,如何能够放心——原本天元与地织从未平衡,要天元镇守地织作乱,那就轮流来吧!” “泰玥皇锦——”千金少从牙缝里渗出寒冷逼人的怒气,泰玥皇锦怒目望去:“怎么,刀宗袒护自己人,自然是无所顾忌了——可惜刀宗跑了天元,独留了一个地织!” 泰玥皇锦所说,令颢天玄宿也惊愕不已。他神色一沉,原想接着这次机会,将过去梳理开来,为将来调停四宗战事准备,但这个条件,竟然是要离火无忌当众受辱,再无颜面,折磨刀宗,也折磨离火无忌。 颢天玄宿心脏难以承受这般痛楚,目光投向许久不曾言语的地织,离火无忌也正在静静看着他,那一目之中,颢天玄宿隐约浮起寒意,离火无忌并无恨意,却又静静的浮起洞烛的冷寂和清明。 ——是,这一番当众所指,本就是为了决绝离火无忌将来再有一日,制造混乱,影响人心的可能。 离火无忌低低咳嗽了一声,纵然他心底为了活下去,要与大师兄以外的人结醍交合,从此再无颜面去见大师兄。但颢天玄宿揭穿他种种作为,令四宗皆知,杜绝他从此再有机会利用旁人,以至于泰玥皇锦羞辱他如此,借机发作,不得善了,更是令千金少不能坐视他受苦——他所避免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颢天玄宿心怀星宗,不愿以星宗的立场保他,要在四宗之间维持公正,要公正的审判他,但人人心有偏私,不是偏爱,就是偏恨,公正二字在纠缠之间,从来虚无缥缈。 他收回目光,颢天玄宿如何想法,不必顾了。忽然间,霁寒霄厉声道:“剑宗刀宗虽有天元,都不在道域,学宗的天元不在,有何可说!” 归海寂涯看了他一眼,心底却十分的了然,霁寒霄原本就衷情离火无忌,此事不短了。霁寒霄既然出口,他也顺水推舟:“如此有违人伦,学宗宗主,还请慎言。” 泰玥皇锦森然道:“好,你们若能出一个更令我服气的提议,我当洗耳恭听。” 离火无忌忽然道:“等研制出离合无愁于和仪的解方,我愿当众自废功力,自毁双眼,吞炭闭喉,断右手绝书,黥面为囚,长居星宗——如此一来,总我有意为恶,也不能够。这样的提议,宗主可愿接受?” “不可!”千金少骇然道:“二师兄,你胡说什么!” “不行!”霁寒霄道:“离火无忌,你疯了!” “离火无忌,你……” “哼,看看周围,纵然你愿意,其他三宗也不会愿意——”泰玥皇锦冷冷道:“我愿接受,又有何用?” 颢天玄宿低声道:“离火无忌,你不可多言。”他见到的离火无忌,犹然是那一夜与他断绝婚约之人,孤注一掷,再无犹豫。如今,要凭一己之力,再断绝一回,颢天玄宿血气不稳,低低咳嗽了一声:“如今你身中离合无愁的药性,难以自渡,我留你在星宗,自然会为你周全。” 千金少冷笑一声:“好人坏人星宗都做过了,省省吧,学宗要算账,刀宗自有一本账在此!我二师兄就是比别人聪明,战场之上,凭什么要他留手,等你们什么时候杀了我这个宗主,再来做这假惺惺的主!” 归海寂涯上前一步,隐隐阻他去路,千金少一按神啸,目光冷厉,细眉纠结;颢天玄宿勉强稳住血气,丹阳侯扶了他一把,怒目而视:“泰玥皇锦,你不要太过分了!” 泰玥皇锦冷哼一声:“如何!” “我听说学宗宗主,尚有一子,”离火无忌幽幽道:“却不知将来是天元还是地织?” 泰玥皇锦不料他这这样问,一想到崇贤,她与夫君的独子,一颗心隐隐作痛。离火无忌一开口,其他人也是一静,只听他道:“我犯下过错,自当赎罪,却不能与姻缘相涉。否则将来地织若有过错,就要以姻缘相赎,这就是天大的笑话。” “说的有理。”归海寂涯道。 “我与刀宗早无瓜葛,独居孤溪,又因黓龙君留下离合无愁的举动入了邪道。颢天师兄所说研制解药,我责无旁贷,自愿奉行。”离火无忌目光掠过颢天玄宿,低声道:“至于暗害天元,此过我愿承担,三年为役,洒扫差遣,侍奉师兄。这十二年,是我给的交代。” “离火无忌……”颢天玄宿隐隐明白了,离火无忌微微低下头:“至于姻缘……我愿许婚星宗与学宗诸位师兄,以我一人之身,奉此百年之约。将来若是剑宗天之道和……风中捉刀归来,情意相合,以婚姻之礼相系,我也情愿交陪。” 他说出这番话来,五脏六腑,早已不成模样。索以婚姻之礼,实则如今刀剑两宗,天元皆失,不过是个空壳。而泰玥皇锦有意羞辱刀宗,到了这一步,虽然不能成功,却也大大折磨了一番,当下道:“你自愿如此,可不是谁逼你。” 离火无忌冷冷抬起头来,纵然要把他千刀万剐的目光,也不过是如此罢了。颢天玄宿叹了一声,又道:“你要赎罪,自然是向天元赎罪。” 泰玥皇锦道:“向我索取承诺?四宗如今尚在战乱,自然是留在刀宗了,时日一长,刀宗不放人,或是说一声人死了,岂不是可笑?” 离火无忌道:“学宗可愿接受?” 泰玥皇锦刹那之间,压力倍增,情知这番交涉,实在是她能得到的最好条件,如今刀宗和离火无忌撇清楚,刀宗与星宗更不能结盟,她暗暗叹息一声,看向颢天玄宿。 “在这之前,与你一年为期,研制解药。”颢天玄宿道:“一年之后,再由星宗……举行婚礼。” 千金少忍耐了半天,如今事情竟要定下来,他急切打断:“慢着!为何是星宗!” 颢天玄宿看向千金少:“刀宗可有天元——若是没有,自然不能安抚。”他说得冷淡端肃,千金少看向离火无忌,离火无忌目光飘忽,怔忡片刻:“诸事已定,无忌告退了。”